如何跟孩子說再見(五)(可怕的媽媽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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寫到這裡,我想起大約二十年前,我曾經照顧過一位三十八歲的C女士,她原先在某科技公司上班,後來罹患末期肝癌,最後找我收治。由於生病的緣故,C女士變得非常消瘦,全身發黃,腹部腫脹,身體的形象和生病前有很大的差異。在住院期間,她的兩個寶貝女兒,一個六歲,一個四歲,都來過醫院。大女兒比較懂事,知道媽媽生病了,所以並不排斥和媽媽接近。

四歲的小女兒看著媽媽完全變了一個樣子,小小的心靈無法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,因此不太願意再靠近媽媽。

這真是個難題,還好那時候醫院裡有一位熱心而又有經驗的社工師H君,她看出這一對母女之間的問題,因此她先帶著小妹妹離開病房,到社會服務室的辦公室裡面遊玩,先拉近她和小妹妹之間的距離。

辦公室裡面有一座魚缸,裡面養著許多隻美麗的金魚,H君突然靈機一動,帶著小妹妹觀賞魚缸,告訴她裡面有許多許多美麗的魚兒,小妹妹看得很入神,在這個時候,H君順口問小妹妹:「那一隻是妹妹魚?」小妹妹用手指了一隻小小的金魚,H君接著問:「那爸爸魚在那裡?」小妹妹指了一隻較大的魚,H君又問:「那媽媽魚在那裡呢?」小妹妹又指了另一隻金魚……,最後H君告訴小妹妹說:「如果有一天,媽媽魚不見了,小妹妹魚的身邊還是會有許多的魚兒陪伴,小妹妹魚不會孤單也不會害怕,對不對?」小妹妹用童稚的聲音回答說:「對呀!」

接下來,H君又帶小妹妹到醫院的大廳,正好看到藥局的發藥櫃檯上有一盆插的很漂亮的鮮花,她把小妹妹抱起來欣賞美麗的花並問說:「花漂不漂亮?」小妹妹說:「漂亮!」

她再問小妹妹說:「你選一朵最漂亮的花,然後我們一起拿去送給媽咪好不好?」小妹妹笑著回答說:「好呀!」

H君徵得了藥局同仁的同意,摘下了一朵小妹妹最喜歡的花,兩個人回到C女士的病房,小妹妹拿著那朵花,高高興興地送給媽媽……。

雖然我沒有親眼目睹這一幕,但光憑想像,都覺得很溫馨、很感人。H君實在是做了一件很美的事,使這對母女能夠打破身體形象的障礙,再一次進入愛的關係。

在中國人的傳統觀念中,很少把小孩子對於生離死別的感受當做是一件重要的事,其實如果處理不當,很容易在孩子的心靈中留下難以彌補的遺憾。當父母生了病,身體的樣子也隨之改變,特別是台灣最近有越來越多的頭頸癌病患,病到最後連基本的五官容貌都被出血、化膿、帶著惡臭的腫瘤所扭曲,看到這樣的場面,有些孩子會認為爸媽已經不是原來的爸媽,有些孩子會認為爸媽已經變成魔鬼或是被魔鬼附身控制,有些則會認為一定是自己不乖、不聽話、考試成績不好,爸媽才會生病,因此深深自責。

當父母過世之後,有些孩子會認為爸媽是被魔鬼抓走了。這些奇奇怪怪的念頭如果不加以澄清,一定會嚴重影響孩子未來人格的正常發展,因此吾人應該把握時間,讓父母親和子女能夠有坦誠溝通的機會,讓即將離開人世的父母親,親口告訴孩子們,父母親仍然深愛他們,只是因為生病的緣故,不得已才會離開。這樣的承諾,帶著堅定的愛,可以幫助子女健康地繼續往前走。否則在這股「哈利波特」所向披靡的風潮中,還沒有分辨能力的孩子可能受到巨大的影響。

………………

當我重新看過C女士和四歲小妹妹的故事,再一次被感動,因為當年社工師H君的一言一行,就是讓愛在雙方的關係裡流通。她先藉著觀賞魚缸裡的魚,讓小妹妹知道就算媽媽走了,大家仍然愛她;接下來她幫助小妹妹,藉著一朵美麗的花,把小妹妹對媽媽的愛表達出來……,於是 Love never fails 再次被詮釋出來!

(未完待續……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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